江苏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

柯 军 | 昆曲印
2023年05月22日09:39
我与篆刻结缘,始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已逾四十年。当初戏校才毕业,刚刚与隐雷谈恋爱,岳父见过面之后让内子传话,“人不错,字不好。”一句话激发了我学书法的热情,就跟戏校的冯怀根老师学习书法篆刻。那时昆曲处境低迷,年轻演员工资也很低,我跟着冯老师一度在南京涉外酒店设篆刻摊位,常常开夜车为外宾赶刻印章,收入可观贴补家用,是我当时学篆刻的强大动力。

我与篆刻结缘,始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已逾四十年。当初戏校才毕业,刚刚与隐雷谈恋爱,岳父见过面之后让内子传话,“人不错,字不好。”一句话激发了我学书法的热情,就跟戏校的冯怀根老师学习书法篆刻。那时昆曲处境低迷,年轻演员工资也很低,我跟着冯老师一度在南京涉外酒店设篆刻摊位,常常开夜车为外宾赶刻印章,收入可观贴补家用,是我当时学篆刻的强大动力。

让我真正爱上篆刻、钻研篆刻的,是昆曲大师张继青老师。张老师要去台湾讲学,托我为台湾的昆曲泰斗曾永义等先生治印,她说,这既是别致的礼品,为台湾朋友所喜爱,也是展示大陆青年一代昆曲演员的综合艺术修养。这是我学习篆刻以来首次获得的殊荣。从那以后,我努力寻找机会向著名篆刻家请教。我曾带着印谱登门向马士达先生求教,得到马老师的倾心指导。也曾向庄天明先生请教,庄老师既善于启发、引导,又高标准、严要求。记得向黄惇先生请教,我自认为刻得很好很美很有感觉的印,在黄老师眼里是“这个印刻坏了”;我自认为大胆敲击、使印有残破之美,黄老师却认为“这个印没办法修复了”;我自认为刻出了戏词心碎的感觉,可是黄老师却说“刻得太碎了,好看吗?”黄老师还鼓励我,不要满足于做业余刻印的“票友”,要努力达到专业篆刻家的水准。这些篆刻大家的教导和鞭策,使我沉浸于篆刻艺术的研究和创作之中,起早贪黑乐此不疲。

这期间,我也拿着印谱向文学界、书法界、美术界的名家们请教。文艺界名家们因我是个昆曲演员,不免另眼相待,自然会说“不简单!不简单!”,并且在我的印谱上题写嘉许之词,给予我鼓励。我心想,自己刻了三十多年的印了,刻得还不错,再加上有这些金灿灿、光闪闪名家的加持,或许该出一本印集了。征求老友辛尘先生的意见,他却给我泼冷水:“你是昆曲‘梅花奖’演员,如果真要‘跨界’,就不能拿业余水平的东西到别的艺术门类凑热闹。你必须创作出经得起专家审视、时代检验的篆刻作品,出版印谱才能对得起篆刻艺术,才能传得下去。”他也不赞成我当时对个人印风追求的方式,说:“戏曲演员创造个人风格不能靠喝醉酒上台表演,篆刻创作者同样不能以横冲直撞地乱刻作为自己的篆刻风格。篆刻与昆曲,同属传统艺术中经过文人艺术家精心打磨,从印匠、伶人技艺上升为文人性较强的艺术门类,不可以丢失优秀传统、甚至自残为代价强作出新。”这一棒喝,让我冷静下来,明白了研习篆刻也要像研习昆曲一样,坐得冷板凳,更要经受一番寒彻骨。自此,我开始系统钻研印法,在篆刻字法的准确性与统一性上下功夫,就像一出昆曲的戏不能前一句唱昆曲、后一句唱梆子,风格、年代必须要统一;深入研究古代各种印式,在章法设计、篆写印稿上也不断调整,一个印稿常常要写十几遍、几十遍,尽可能使其合理与巧妙,就像昆曲的排戏要通晓剧目的来龙去脉,谙熟剧情,推敲人物及其相互关系;尽可能提高书写笔法的质量,在刀法对笔法的有效表现上反复研习,反复琢磨刻制效果,一方印作有时也要反复刻三四遍,就像昆曲的身段要规范,程式运用要正确,表演要有美感、力求完美……

前年,庄天明先生和出版社的王林军先生给我一个建议,刻一批以昆曲为题材的印章,集成一本书,书名叫“铭记——昆曲印话”。以昆曲支撑篆刻,以金石铭记昆曲,一听到这个建议,我脑海中立刻涌现出“百戏之祖”“最优雅的文学与最精致的艺术的融合”之昆曲美誉,涌现出表演之“载歌载舞”、内容之“至情至性”、舞台之“一桌二椅”……我想到了“水磨腔”“中州韵”的委婉细腻,百年“昆剧传习所”的历经沧桑,想到了六百年昆曲、六百年明城墙,南京是昆曲的重镇,想到了昆曲与篆刻都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的“人类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个金点子,作为昆曲人,我有责任借助于自己熟悉的篆刻艺术来宣传昆曲、弘扬昆曲;作为篆刻人,我应该充分利用自己积累的昆曲修养来创作篆刻、寻求突破。我意识到,这将会是我独特的“印外求印”,是一名昆曲演员在篆刻艺术创作上最好的发展方向。

如何把昆曲与篆刻融合在一起,是一个非常有趣、也值得深入探究的课题。昆曲里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篆刻创作印文素材,字数少的有戏名、曲牌、经典作家名、杰出演员名,字数多的则有大量脍炙人口的唱词。是以固定的篆刻风格来刻千变万化的昆曲素材,还是以千变万化的篆刻形式来表现昆曲素材的不同意趣?我选择的是后者。且不说我的篆刻现在还没有形成经得起推敲的个人风格,即使是个人印风很成熟、很完善,用来表现不同风格、不同情境的昆曲题材也是不合适的。这就如同昆曲表演有生、旦、净、末、丑五个行当的二十家门,不能单以一个行当来表现二十个不同的家门;昆曲填词制谱分南曲与北曲上千种曲牌,单以一个曲牌的风格来表现千差万别的剧情、情境,显然是不合适的。我是要篆刻形式的可变性来表现昆曲艺术的丰富性,而不是随便拿一些昆曲方面的文词来表现我的个人印风,这与辛尘先生提出的“印出情境”不谋而合。

为此,我把可以用作篆刻创作的昆曲题材分为两大类,昆曲文学(包括戏名和唱词)和昆曲音乐(主要是曲牌),琢磨各个剧目所表现的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情境,体验经典唱词所传达的不同景象、不同情感、不同意境,咀嚼南北曲牌所呈现的不同美感、不同情绪、不同风格,以自己在昆曲艺术表演和教学研究中长期积累的“印外修养”,来激发自己的篆刻创作灵感,引导、运用“印内功夫”,努力寻找古代的不同印式及其风格与昆曲气象的相通之处,谋求把昆曲丰富的内容和深刻的人文精神融入印稿设计之中,把昆曲的文学之美、剧情的悲欢离合、人物的喜怒哀乐、唱腔的高亢低婉,一一转化到印面上。

简约而深刻,写意而克制,是昆曲的美学特质和艺术品格。用昆曲独特的情境激发出篆刻奇特的构思,寻求昆曲与篆刻相融,将是我毕生追求和实践的“印从昆出,以印铭昆”。在这一艰苦的探索中我真切体会到,要做好这样的实验性创作,不仅要具有全面的印学素养、深厚的篆刻功底,还必须具有广博的文史知识、渊雅的艺术才思。必须站在艺术之巅俯瞰篆刻,以审美通感突破昆曲与篆刻之间的壁垒,才能创作出一方方构思独特、富有昆曲内蕴的篆刻艺术作品,创造出气息醇正、意蕴深厚的“昆曲印”。我把自己近两年的习作与点点滴滴的创作体会整理出来,奉献给昆曲艺术和越来越多的昆曲爱好者,就教于篆刻界的老师和朋友们。

(作者系昆曲表演艺术家,全国人大代表、江苏省戏剧家协会主席、 江苏省演艺集团总经理)

责编:李笑林 张妍妍 省文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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