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乡下。每年立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父亲吃过晚饭,喜欢到村头转悠,我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闷热了一夏,漫步在清凉舒爽的初秋之夜,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月亮的清辉铺天盖地洒下来,目光所及之处,影影绰绰,微风吹过,便会发出沙沙的响声,瞬间给整个世界增添了几份神秘之感。路边的草丛里虫鸣啾啾,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忽急忽缓,忽疏忽密,如同天籁。脚步所及,鸣叫骤歇,脚步轻移,鸣叫复始,曾一度担心我会踩了啾啾虫鸣,而伫立不动,侧耳聆听,想分辨出是几只虫儿在叫,或是身隐在何处,奈何越是分辨,越是混沌。似千口齐鸣万口齐唱,又似就一个声音,在用不同的唱法炫技;声音仿佛来自稍远处的田野,又似源于脚下的草丛,偶尔抓一下头,那虫鸣似乎沾了一手,顺手揩一下鼻子,几声虫鸣便被吸进了肺腑,溜进了肚子,随即肚子里面也有了啾啾虫鸣。
秋夜如此美妙,如同魔术师精彩绝伦的表演,叫人流连忘返。父亲牵着我的手,说:“回家,躺在床上也可以听,梦里,也可以听。”我信了父亲的话,回家的路上,听了一路,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卧室的地上,我凝神望着地上的月光,虫鸣顷刻此起彼伏的响起,伴着悦耳的虫鸣,不自觉地进入了梦乡。
我不确定我在梦里听没听到虫鸣,但在第二天早上,我硬缠着父亲把我的床从后墙处移至窗下,这样,晚上月光再洒进卧室,就会洒满我的床,一床月光,一床虫鸣,梦里自然会虫鸣声声。
现在想起父亲那晚说的话,感觉颇有几分诗意,原来身处在美妙的环境里,人人都会变成诗人。
如今身居城市,总是怀念儿时乡下的秋夜,怀念那可以沾在手指上的虫鸣,可以呼吸进肺腑的虫鸣,可以在肚子里啾啾的虫鸣,可以随同夜光洒满一床的虫鸣。而秋,在一声声悦耳的虫鸣里,日渐丰腴起来,香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