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传播媒介的改变深刻的影响着文艺评论的生产机制与传播方式,使得本来具有独特表达方式与审美智慧的中国文艺评论,在这种迅速变化的历史语境中出现了巨大的迷惑与彷徨。当下摆在文艺评论者面前的首要任务是我们该如何将文艺评论事业健康有序地进行下去。
关键词:文艺评论;以“人”为本;说真话;专业性;创新与坚守;
当前的文艺评论工作从总体来看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人才陆续涌现,研究视角与理论依据不断更新,文章和著作数量也呈指数式增长。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些问题也不容忽视,这些问题主要表现在:文艺评论忽视“人”的重要性;文艺评论整体的专业性水平不断降低;在“权与钱”的作用下,学术尊严逐渐被抛弃,违心发声的现象日益加重;在新兴传播媒介的冲击下文艺评论的话语权受到进一步挤压,知识精英“失语”与“缺席”现象严重。这些问题的解决与否不仅决定着文艺评论的价值取向,也事关整个文艺事业的前进方向。通过思考,笔者认为这些问题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解决:一,文艺评论要坚持以“人”为本;二,文艺评论要以说真话为底线;三,文艺评论要坚持专业性;四,文艺评论还要在创新中坚守话语权。
一,文艺评论要坚持以“人”为本
“人”作为文艺创作的主体和文艺作品描写的真正对象,是文艺评论不可回避的核心问题。著名哲学家康德曾说:“在文艺作品中‘人’永远重于‘物’……我们要把文艺评论的注意力放在‘人’自身的建设上”,他实际上就是在强调文艺评论应该立足于“人”这个创作本体。
在谈文艺评论如何“以人为本”之前我们必须明确对于“人”这个概念的理解。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定的具体历史条件下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人总是具体、现实的人,而不是抽象、虚幻的人,并且存在于“一定的具体历史条件下”,也就是存在于一定的时空以及实际的生产生活过程中。这样来看,这里的以“人”为本包含的不仅是个体,它还包括集体概念的社会关系总和。
从个体概念来讲,文艺评论首先要立足于创作者这个“人”的角度去研究文艺作品。文艺作品作为人类意识的形象化表现形式,它是创作者对于外部世界认识的主观化反映,它必定源于生活,源于社会,源于创作者的人生经验。文艺评论的意义在于评论家站在理论的角度、学术的角度,以理性的态度对文艺作品进行深入剖析,而后告诉受众该部作品“是好还是不好”“好在哪里与不好在哪里”“做出评判的历史的人文的依据是什么;艺术的美学的依据是什么”。这个意义的实现离不开评论家向创作者本人的融合,正如王廷信教授所言:“做艺术评论首先要知人,其次要观艺,第三还要体味”。“知人”即是评论家要明白文艺创作主体与文艺作品之间的关系;“观艺”即是通过对文艺作品的切身体会,去寻找创作者的独特技艺,以及在艺术史上的独特地位;“体味”则是要求评论家要进入艺术家的经验世界,去捕捉艺术家的创作信息(动机、过程、以及创作者对作品的态度)。从逻辑上来看,这三个步骤是循序渐进,由外及内的,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深入了解到文艺作品的创作背景、文艺作品的创作理念、文艺作品的历史地位以及文艺作品的时代意义。
从集体概念来看,作为文艺创作方向引导者的文艺评论人员,必须要站在全人类的高度上去衡量研究对象的落脚点与内在诉求。从而打破疆域、肤色、种族等外在形式的桎梏。中国当代的文艺作品不仅是民族的,而且是世界的,虽然不能否认文艺作品的创作需要汲取民族元素,但是文艺创作绝不能走向民族化。文艺创作不同于政治宣传,它所要展现与揭示的是整个人类的真善美而不是某一阶级的利益追求,这也就要求文艺评论人员在不违背政策法规的前提下尽量避免带着意识形态的眼镜去审视文艺作品。
二,要以说真话为底线
当下文艺评论的问题究其根源就是“不说真话、不讲道理”,与医德缺失、师德失范类似,在金钱或者扭曲心态的指挥下,“酷评、谀评、贿评也成为了艺术评论的常见生态”。每当看到一些评论家口若悬河的阐述他们对文艺作品的评价时,我们就会被“下笔有神”“浑然天成”“文如春华”“妙笔生花”“曲尽其妙”“动人心弦”等词语给砸的晕头转向,真是不看这些评论受众还能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看了之后甚至连专业人士也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能力。不说真话导致的后果就是文艺评论的两个极端化:一个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棒杀”与“谩骂”,一个是毫无根据的“吹捧”与“歌颂”。前者多出现于以网络为传播载体的文艺作品中,这类作品的评论者大多以不负责任的态度通过网络来匿名发声。后者多出现于政府主导或者符合某一群体利益的文艺作品中,这类作品的评论者多是带有政治任务或者人情铜臭的“御用”推手。黄力之在《文艺批评主体性的阙如与滥用》一文中坦言:“主体性阙如表现为两种类型,一是屈从于强硬形式的某种权力,批评虚美又隐恶。二是服从于友情、金钱等软实力关系,批评丧失良知和判断。”
甚至一些所谓的知名文艺评论家与那些有影响有地位的文艺创作者不断密切相互取暖的利害关系,为了达到自己狭隘目的,通过打击“异己”力抬“友军”的方式,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当代文艺造神运动,打造了一座又一座的文艺“高峰”。比如“有的文艺批评家认为阎连科的长篇小说《受活》丝毫不逊色于长篇小说《百年孤独》,而女作家严歌苓的长篇小说《小姨多鹤》的文学成就已经远远高于《百年孤独》。有的文学批评家已经不满足于将莫言与卡夫卡相提并论,而是认为莫言超越了卡夫卡,而作家贾平凹的长篇小说《秦腔》则在美学上超过了中国古代长篇小说顶峰《红楼梦》。”我们不能否认这些文艺创作者的艺术成就,也不能否认文艺评论可以是人人发声、见仁见智的,但我们更需要评论者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进行讨论与评判。评论者对于创作者过度的、毫无边际的吹捧不但误导了受众,反过来还严重扰乱甚至破坏了中国当代文艺评论的有序发展,正如黄力之所疾呼的那样这是一种“丧失良知和判断”的行为,更是评论事业从业者的一种丧失话语权的表现。
三,文艺评论要坚持专业性
文艺评论最重要的使命就是通过长期的、有效的评论工作,最终形成普遍认同的文艺评价体系与标准,进而筛选、甄别出人类最精华的文学艺术作品,挖掘出其中蕴含的不朽精神与力量。然而在当下的文艺评论中,我们经常看到公式化、机械式、放在任一文艺作品中皆适用的评价一大批,文章中充斥着“获得了什么奖”“取得了某某部门或领导的肯定”亦或是“作品震撼人心”“作品意境优美”“气韵生动、境界高远”亦或是“作品垃圾至极”“再也看不到国产剧目的希望”等等。而当谈及作品的艺术性与美学价值时则显得思路狭窄、语言苍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这种现象说到底就是评论者不懂得创作规律,不知道文艺理论,没有任何专业性可言。
文艺评论作为一种以文艺作品作为研究对象的理论文体,真正优秀的评论其本身就应有文艺理论价值和文艺本身的美学色彩,它不应该是公式化的、机械式的。对于文艺作品的评论我们必须要尊重创作的规律,要依靠理论的支撑,“没有艺术理论或者说是没有美学、艺术哲学的支撑,艺术评论不可能具有深度。”[ ]如意大利著名的艺术批评家里奥奈罗.文杜里所言:“假使批评家唯一依靠的是他的感受,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因为,如果抛弃了一切理论,他就无法确定自己的审美感受是否比一个普通路人更有价值。[ ]”英国当代文艺理论家特里.伊格尔顿也指出:“倘若没有某种理论,且不说这种理论是何等抽象和含蓄,我们首先就不会知道什么是‘文学作品’,或者我们如何阅读它。”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文艺理论或者不依靠文艺理论,文艺评论家就无法甄别出真正的文艺作品,也就无法规范地来评价文艺作品的价值高低。要说清楚的是,依靠文艺理论“这并不是说艺术家非要成为理论的传声筒”,也并不等于理论就是评价作品高低的唯一标准,“理论的作用在于,他能给你一个完整的概念,从本质上了解艺术及其体系”。
四,文艺评论要在创新中坚守话语权
文艺评论要以媒介创新来坚守话语权。在媒介融合、资本为王的大环境下,网络为民众搭建了及时高效的发声平台,文艺评论的准入门槛也逐渐降低,民众可以借助微信、微博、QQ等社交软件随时、随地、随性地参与到文艺评论中来,直接打破了艺术评论职业与非职业的界限,在这里人人都是评论家。评论的形式也多样起来,不再仅限为文章的样式,它可以是一段话,可以是几个字,甚至可以是一个表情、一个符号。这样,就出现了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各种低水平、非理性的文艺评论充斥在网络世界里。由于今天的网络还缺乏良好的秩序与自觉,网络暴力大势蔓延,动辄延展至线下,使得传统意义上的专业人士、知识精英不愿介入其中,也不敢踏入其中,也就出现了专业评论集体“缺席”与“失语”的现象,进而使网络中的文艺评论更缺少了理性与清醒。实际上,说到底就是因为传播媒介的改变使得传统意义上的文艺评论者丧失了话语权。面对这种情况,我们的文艺评论者必须要积极应对、主动融入,不能因为网络中存在各种不良行为而自动放弃我们的网络阵地、主动放弃本可以大声说话的权利。为此,以传统媒介为传播渠道的“专业文艺评论”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创新:一是充分利用网络平台的优势,创新传播媒介,加快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融合;二是转变固有思路,注重培养线上的忠实受众,并建立畅通的受众反馈机制;三是借助网络世界中有影响有地位从业人士进行发声,切实发挥他们的引领作用;四是请行业协会或者政府主管部门,采取相应措施,改善网络文化生态,净化网络舆论环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坚守住文艺评论应有的话语权,使学术、专业的声音更为便捷、更为广泛地扩散出去,也使得文艺评论真正发挥其应该有的高端、权威的引领作用。
文艺评论要在语言创新中坚守话语权。其实我们从来都不缺乏文艺评论,但是我们今天在这里仍然谈论文艺评论,是因为时代的发展需要更多接地气的文艺评论,需要更多人民群众看得懂、喜闻乐见的文艺评论。文艺评论说到底是写给“人”看的,它的受众是所有的人,那么文艺评论就要说“人”话。仔细深究一番就不难发现,近年来专业性文艺评论的衰落,除了来自网络平台的媒介冲击之外,还与其不说“人”话有密切的关系。有的学者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识高深或与普通人士不同的学术地位,总是故弄玄虚,保持高冷、艰深、晦涩难懂的语言风格,想方设法用一些看起来比较有文学涵养的冷僻词汇,尽最大可能的将句子写到最长。甚至有的学者公开表态:“我的论文就是让普通人看不懂,如果普通大众都能看懂,那要我们这些人再研究文艺批评还有什么用”。这种心态不是个案,而是普遍存在于传统文艺评论者心中的一个潜规则,他们写论文的前提就是让你看不懂。只有普通人看不懂的才叫专业的文艺评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我们读别林斯基的评论,读黑格尔的评论,丝毫感觉不到有阅读障碍,他们通过生动活泼、通俗易懂的语言也把自己的真知灼见表达的非常清楚。所以,我们的知识精英们也不妨转变一下自己老旧的观念,创新一下写作语言。在不牺牲理念、观点表达科学与准确的前提下,运用一些通俗易懂、生动晓畅的语言,增强对于普通受众的贴近感与亲和力,以求达到传播效果的最佳化。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
2、王廷信2016年10月21日在“陶风讲坛”第一期的“艺随人走,虚实相生”讲座.
3、 徐涟,当前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评论[J],艺术百家,2016(01).
4、黄力之.文艺批评主体性的阙如与滥用[N].文艺报,2015-05-08(02).
5、徐涟.当前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评论[J].艺术百家,2016(01).
6、里奥奈罗 文杜里著,迟轲译.西方艺术批评史[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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