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出现后,当代摄影实践该何去何从”“技术与艺术不断博弈,该如何捍卫艺术的尊严”“人人都是摄影师的时代,技艺和创意哪个更重要”……8月11日下午,由江苏省摄影家协会和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举办的“第十四届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蒋澍作品研讨会”在宁召开,来自省内学界业界近10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围绕评析蒋澍摄影作品,探讨其创作风格、理念、技艺以及在AI领域的创新性实践,并就由此引发的对当代摄影的思考展开了一场生动热烈的讨论。本号将陆续刊发专家的发言文章,以馈读者。
自我意识、梦核与楚门的世界
文 |汤天明
对蒋澍先生的摄影作品的观摩学习,让我感受到作品强烈的直觉般的艺术张力,我想之所以能够拥有这种力量,除了精湛娴熟的技艺之外,丰沛的创作激情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是更加重要的原因。他的创作从生活本身出发,在长期观察、总结丰富的社会生活样态的同时,糅合进具有鲜明个人烙印的经历和记忆,最后通过细致的布景、拍摄、后期设计综合而成。
蒋澍先生在《中国摄影报》的访谈时提到,自己的创作风格受到超现实主义画家马克·夏加尔的影响。两者作品中对于自我意识和内在体验的高扬,以及对于传统“套路”的反叛,的确有着草蛇灰线般的联结。从欣赏者的角度来说,这些作品还令我想到另一位大众更为耳熟能详的艺术家达利,那幅描绘着绵软变形的钟表的画作《记忆的永恒》,是当今世界上最杰出的超现实主义作品之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般的形象与卓越的绘画技巧在达利的作品中令人惊奇地融合在一起,而蒋澍先生的《看见自己》系列作品具有着同样的特质。在他的作品中一些日常器物、现实场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重组起来,这在物理的逻辑中是荒谬的,但在艺术的世界里却是完全被允许的,人类的想象力没有天花板。
蒋 澍《看见自己》系列之《恐龙的梦》
我尤其喜爱他关于梦的阐释,梦境是无数文学家、艺术家津津乐道的创作题材,蒋澍先生将抽象的梦境以具像的方式定格,坠马的失重瞬间、童年的恐龙幻想、父亲的旧照相机……这些情境我莫名熟悉,仿佛也在梦中见过。于是我联想到一些年轻人在互联网上进行的数字艺术创作——“梦核”,这是超现实主义在网络美学上一次跃进,即场景本身足够生活化,但事物逻辑大多与真实世界脱钩,偏向于构建一个温和的、能够唤醒内心深处熟悉感的白日梦空间。这种艺术特质给予观众主观解释的自由,人们紧绷的精神似乎在观赏画面时得以短暂舒缓,这也是艺术作品审美价值之所在。
蒋澍先生的作品不仅是对艺术家本人瑰丽的心理空间的外化,同时也表达出对社会问题的关照,特别是对人与科技共存共生边界的困惑。以《手机迷思》为例,该作品聚焦于人类的生活方式因科技的介入而发生深刻的改变。当购买生活资料、获取实时信息、构建社交关系、传达个体声音……一系列复杂的社会化行为都可以通过手机这个精密小巧的介质实现时,我们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地高效、便利。但随之伴生的是科技产品对人类生活方式的高度“驯化”,手机不再仅仅作为通讯工具而存在,它几乎衍生成人类的外置器官,它的遗失或故障将引起直接而广泛的焦虑,人类作为万物之长的主体性因对科技产品的高度依赖而不断受到侵蚀。不过我想,当一种社会现象得到关注和讨论之时,或许正是推动问题解决的伊始。关注、记录与表达,也是艺术工作者能够为建设一个更好的社会所献出的萤火之光。
蒋 澍《手机迷思》系列之《出门要扫码》
蒋澍先生用影像搭建出一个楚门的世界,他是演员,更是导演,他的作品指向由表象和潜意识构成的迷宫,但他本人并未迷失于此,这样的清醒自持令他的创作拥有了成熟强韧的生命力。
我也关注到蒋澍先生已经深入到人工智能图像的研究之中,2023年是人工智能元年,有人戏称AI是由硅基构成的“生命体”,它的智慧将不亚于作为碳基生物的人类,可见这是一项非常前沿的工作。客观上人工智能会在视觉传播领域造成一定范围的技术冲击,但这未必不会给我们创造新的机会,相信蒋澍先生的前瞻眼光和艺术直觉将为我们带来极具价值的示范,对此我非常期待。
作者简介
汤天明,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省青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江苏省文艺大奖·摄影奖”获得者(理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