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扬州评话大师王少堂

钱艺兵

过去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头禅：“看戏要看梅兰芳，听书要听王少堂。”这说明王少堂的扬州评话在群众中影响很大，声望很高。王少堂精湛的艺术成就来源于他长期坚持不懈地对评话艺术的执著追求。晚年的王少堂较少外出演出，可他在家里并不闲着，承担着培养扬州曲艺后备人才的任务。每天早餐后，王少堂端坐在藤椅上，右手捧着紫砂茶壶，左手轻轻地敲击着藤椅的扶把，眯着双目倾听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还书”，“还书”是曲艺界的行话，意即学员在老师面前复述学过的书目。这个“还书”的年轻人长得很英俊，用现在时尚的话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听说是王少堂的关门弟子，可王老从不喊他大名，总是亲切地唤他“小黑子！“有一天，王少堂对小黑子说：“你们不要小看说书，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哩。你们不但要跟我学，还要跟群众学习，我年轻时拜访过好几位拳师，向他们请教各种拳术刀法的招式和路数。”“提起拳术刀法，还有一段故事呢！”王少堂的夫人在一旁听见了插言道，“那是一九四九年前夕的一个年关，书场来了几个地瘩流氓，想弄些‘外快’，当时王少堂还在台上说书，他们就倚着台下的柱子听，听着听着脸上变了色，原来王少堂在说武松狮子楼斗杀西门庆的章回，武打的一招一式交待得清清楚楚，一拳一脚描摹得出神入化，他们心想王少堂肯定是个武林高手，不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识相悄悄地开溜了。”我们听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小黑子对王老很尊重，还完书后，总是毕恭毕敬地聆听王少堂的指点，然后不厌其烦地修改、复述，看得出，王老对这个弟子也很满意。90年代中期，电视剧《三国演义》热播，观众反映强烈，小黑子作为扬州电视台文艺节目的编导到我家采访，让我谈谈剧中人物的造型与性格刻画，接过名片，我才知道，小黑子的大名叫陈志越。

王少堂与民间一般艺人不同，他惜时如金，重视学习，因此知识阅历十分丰富，兴趣和爱好非常广泛。他酷爱书画，不仅自己能写一手好字，而且收藏了许多名人字画，如郑板桥、金农、任伯年、吴昌硕、鲍娄先、齐白石等大家的，另外还有许多画面精美的折扇。这些字画和折扇少量是亲朋好友赠送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他的卧室挂有字画点缀，宽敞的客厅更是挂满了各种字画，其中两壁的字画经常更换，而中堂的一幅郑板桥的真迹《兰竹石图》却是固定不动，画面是一块峥嵘的顽石，石后挺拔着几竿翠竹，石下长着一蓬郁郁葱葱的兰草，王少堂很喜爱这幅画，一有空闲，就会捧着那把小巧玲珑的紫砂茶壶，一边饮茶，一边揣摩，伫立良久也不会更换一下站姿，仿佛整个身心都已融入了画的意境之中。他多次叮嘱我们：“做人要有竹的高风亮节，兰的冰清玉洁，石的坚强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