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地处江苏省中部，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中贯京杭大运河，至今已有7000年的文明史与2500年的建城史，是国务院首批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得天独厚的地域条件与深厚的文化积淀，使扬州形成了浓郁的艺术氛围，与曲艺结下了不解之缘。扬州是明末清初大说书家柳敬亭、现代评话大师王少堂的故乡，主要曲种有扬州评话、扬州清曲、扬州弹词等，均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扬州曲艺既是下里巴人的艺术，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同时也登得大雅之堂，张岱、吴伟业、黄宗羲、钱谦益、龚鼎孳等均留下与扬州评话艺人交往的诗篇著作，更有文人转行说书的记载。清代乾隆年间的扬州府学教授金兆燕不仅为扬州曲艺艺人浦琳立传，更高度评价扬州曲艺“贤者好读书,不能读书者亦好听书,耳治与目治一也”。

扬州曲艺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在扬州城郊出土的西汉墓葬中就有说唱俑，距今已有2000多年。自明末以来，扬州就一直是中国曲艺名区，人才辈出，名家迭起。民国年间直至新中国建国后，更有以王少堂、张幼夫、王万青为代表的一批艺术家继承创新，把扬州曲艺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1960年，在原中国曲协副主席、著名扬州评话表演艺术大师王少堂倡议下，成立了扬州曲艺团，2011年，扬州市曲艺团更名为扬州市曲艺研究所。

一、扬郡纷纷斩艺人①：尴尬的传承现状

扬州曲艺种类繁多，历史上有评话、弹词、清曲、道情、香火、鼓书、唱梨膏糖、讲经等。仅以扬州评话为例，清代乾隆年间，扬州评话达到极盛，李斗《扬州画舫录》记载：当时“郡中称绝技者：吴天绪《三国志》、徐广如《东汉》、王德山《水浒记》、高晋公《五美图》、浦天玉《清风闸》，房山年《玉蜻蜓》、曹天衡《善恶图》、顾进章《靖难故事》、邹必显《飞跎传》、谎陈四《扬州话》，皆独步一时。近今如王景山、陶景章、王朝干、张破头、谢寿子、陈达三、薛家洪、谌耀庭、倪兆芳、陈天恭，亦可追武前人。”到了晚清及至民国时期，据赵昌智《对复兴扬州评话的观察与思考》统计，“而扬州评话艺人仍有二三百人之多，且流派纷呈，同光年间最著名的有龚午亭的《清风闸》、金国灿的《平妖传》、邓光斗和宋承章的《水浒》、李国辉与蓝玉春的《三国》、邓明阳的《八窍珠》、王坤山的《绿牡丹》等等。嗣后，《水浒》更有堂门章门、王派马派，《三国》有‘八骏马’、康派吴派，《清风闸》有文辣武辣，《八窍珠》、《绿牡丹》、《施公案》等各有不同派流和师承”。

而目前，扬州评话尚能正常演出的传统书目仅剩下《水浒》《三国》《皮五辣子》《绿牡丹》《八窍珠》《万年青》《杨香武》等寥寥数部，扬州弹词、扬州清曲的情况也大致如此。扬州市曲艺研究所现有演员20多人，不到清末的十分之一。

传统书目失传、演出队伍萎缩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但也暴露出扬州曲艺教育的诸多问题，一方面传统师带徒模式被逐步打破，另一方面曲艺教育现代科学体系还处于探索阶段。

二、天地欲存三寸舌②：不懈的传承努力

进入新世纪以来，扬州曲艺的生存状态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扬州市曲艺研究所进入市场繁荣、创作活跃的良性循环，扬州曲艺人思考的命题逐渐从如何生存过渡到如何发展，由此也越来越重视曲艺教育工作。

（一）中专教育形成常态。1984年，扬州市曲艺研究所现任所长姜庆玲当时年仅16岁，报考进扬州市曲艺团，随即进入扬州文艺训练班曲艺班学习，不到一年的时间，刚掌握一些曲艺基本知识，她即进团一边跟师学习，一边登台演出。这一教学办法，可以说是传统师带徒模式的改良版，有一个数字可以说明这一教学模式的成效：1975年后的20年间，扬州市曲艺团共招收学员七批，50多名学员，除了因身体原因不能继续工作的，大部分都转业改行，目前仅余3人还工作于曲艺研究所。

1997年，扬州市在扬州文化艺术学校开设了三年制的曲艺中专班，2000年，这批学员毕业进团工作。他们中大部分至今仍活跃于曲艺舞台，成为扬州曲艺研究所的骨干演员。2007年，由扬州市政府拨款，扬州曲艺团与文化艺术学校联合招收曲艺表演四年制中专学员17人（其中10人为政府投资，免学杂费），这批学员中的10人已择优进入曲艺研究所工作（工龄从进团之日算起）。目前，我市正策划下一批次曲艺中专班的开办。

相比较于70-80年代的教学模式，2007级曲艺表演四年制中专教育更为规范，学员在校三年的时间内接受了系统、专业的曲艺培训，开设了评话、弹词、琵琶、三弦、视唱练耳、身段、声乐、乐理、舞蹈、毯子功等十余门专业课和语文、数学等20多门文化课，授课老师既有学校教师，也有剧团派驻演员及特约专家。在剧团实习的一年，学员则基本确定专业方向（评话或弹词），有意识地进行书目学习。四年学习结束后，学员参加事业单位招考，择优进入剧团工作，过去那种先进团后进校的模式有了根本改变。这批学员进团后，即已初步具备了独立登台演出的能力，一般能说15天的书。但学习并未中止，曲艺研究所还继续组织一对一乃至多对一的教学，经过几年的学习，大部分演员能掌握多部长篇，单部书目演说时间逐渐加长，部分演员正式拜师。曲艺研究所还积极推行公益性演出，要求每位青年演员每年至少演出100场，“逼着”他们钻研书目、提高技艺，极好地锻炼了他们。

（二）少儿培训立足长远。扬州市少儿曲艺教育得益于传统文化进校园的东风，也得益于扬州市教育部门“一校一品”的政策。所谓“一校一品”，即一所中小学校有一项特色传统文化项目，并形成品牌。2009年，扬州市曲艺团在王少堂先生的故里江都宜陵镇中心小学成立了全市第一家扬州评话少年班，取名为“少堂评话班”。少堂评话班每周开设一节评话课，授课老师为国家一级演员、省级非遗传承人杨明坤，以口传心授的方式教授说书技艺。从2009年创办至今，少堂评话班培养了评话小演员百余人，参加全市、全省的曲艺比赛，多次争金夺银。

近年来，扬州又先后在西湖中心小学、美琪小学、泰安小学、世明双语学校等校开设曲艺班。少儿曲艺班成为扬州曲艺薪火相传的重要手段，古老的扬州曲艺逐渐赢得青少年的青睐。

（三）走进高校形式多样。扬州曲艺进高校目前一般有四种模式，一是进高校演出，作为江苏“高雅艺术进校园”的系列活动，扬州市曲艺研究所近年来不断将扬州曲艺送进各大高校，先后到南京大学、南京艺术学院、南京师范大学泰州学院、北京大学、香港城市大学、扬州大学、扬州职业大学等高校演出，让大学生感受扬州曲艺的魅力。二是进高校开展讲座，结合本地的非遗传承活动，扬州市曲艺研究所每年均组织专家、演员赴扬州大学等高校开设曲艺讲座，讲座以曲艺理论知识与现演示为主。三是高校开展曲艺研究、创作活动，以董国炎、徐德明等为代表的扬大教授，常年以课题形式带研究生开展扬州曲艺理论研究工作，先后出版了《扬州评话研究》等著作和一批理论文章，徐德明先后获得中国曲艺牡丹奖的文学奖和理论奖。四是课堂教学结合曲艺知识。徐德明教授开设的研究生现代文学专业中，有“口头文学对现代文学的影响”课程；研究生艺术理论研究专业研究方向为说唱艺术研究，课程有《扬州评话研究》和《艺术形态学》，艺术形态学其中涉及现代曲艺艺术。

（四）人才深造提高素质。扬州曲艺尚没有开展专门的高等教育，我市对优秀艺术人才的再培养以送出去深造学习为主。近年来，我们选送姜庆玲、包伟同志参加江苏省“五个一批”人才培养工程，刘芓君、赵松艳、康康等参加了中国戏曲学院、上海戏剧学校研修深造，谭敏同志拜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大家刘兰芳为师等。我们还积极组织、推荐演员参加全国、全省各类曲艺赛事，开眼界，长见识，扩影响，上台阶。

（五）保护研究夯实基础。扬州市近年来大力开展曲艺传统书目的整理和老艺人传统技艺的抢救、保护工作，2007年，扬州市曲艺团组织了对评话传承人李信堂《杨香武》的整理。2008年，扬州市开始了对以“康派三国”、“张氏四宝”为代表的曲艺传统书目的整理，从2009年开始，每年出版一部张氏弹词，至今已出版《审刁案》《落金扇》《双金锭》《珍珠塔》等6部弹词书目。2014年，扬州市文广新局剧目工作室和扬州市曲艺研究所联手对扬州评话《清风闸》（即《皮五辣子》）第九代传人杨明坤演说的《皮五辣子》进行录制和整理，2015年年内出版。扬州也十分重视对扬州曲艺的理论研究。先后出版了《扬州清曲》《将柳腰款摆——扬州戏曲论文集》《焦循论曲三种》《笑谈古今事——扬州评话艺术》《弦歌不了情——扬州弹词艺术》《清水出芙蓉——扬州清曲艺术》等理论研究著作，李真、徐德明创作的《从王派“水浒”看扬州评话的艺术形态特征》，韦明铧创作的《一曲道情山水远——漫谈扬州的道情》先后获得中国曲艺“牡丹奖”理论奖。

三、欲为赞叹词未吐③：曲艺高等教育一些设想

应该说，近年来扬州曲艺教育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主要表现在：经过近十年的努力，扬州曲艺老中青少的人才梯队已初步形成，书场听众学历层次和年龄结构有所改善。但目前，扬州曲艺研究所青年人才专业技艺和理论基础还比较薄弱，扬州清曲几乎没有专业演员，扬州评话、扬州弹词很多流派后继乏人，曲艺管理人才、经营人才、创作人才、研究人才、舞美人才紧缺，今后人才培养要更有定向性、目标性、科学性和高端性，曲艺高等教育势在必行。

（一）扬州文化艺术学校升格。扬州文化艺术学校是江苏苏中地区唯一一所国办全日制艺术类普通中等专业学校，着力培养具备一定文化基础、艺术理论和艺术专业技能的中等实用型专业人才。近年来，一些兄弟中专院校已经以多种形式对相关专业进行升格，目前，我市正在制定《扬州文化建设十三五规划》，我们正在对扬州文化艺术学校升格进行调研。

（二）扬州相关高校开设曲艺专业或曲艺课程。目前，立足于培养演员的曲艺高等教育在扬州各高校尚处于空白，我们在与扬州大学教授徐德明的交流中了解到，作为中国曲艺牡丹奖理论奖得主和曲艺研究的资深学者，其在教学中主要讲授现代文学，只有极少机会以讲座形式或者以夹带形式，进行曲艺基础知识的讲授，效果有限。本土高校对曲艺教育的冷落，除了因为曲艺高层次的学历教育尚未完全纳入国家整体教育体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生源问题、就业率问题和师资问题难以解决。随着扬州曲艺事业近年来的发展，这些问题有望取得突破。

（三）扬州曲艺研究所与相关高校合作。2014年，同属扬州的扬剧研究所与中国戏曲学院合作，成为该校的“教学实践基地”和“生源培训基地”，他们组织30名学员报考中国戏曲学院，13名学员成为扬剧史上首批本科生，这对我们很有借鉴意义。据了解，近年来中央戏剧学院、中国戏曲学院、天津职业技术学院、河北职业艺术学院开设了相关曲艺大专班，北京电影学院开设了曲艺（相声）本科班，辽宁大学、辽宁科技大学更开设了相关曲艺学院和曲艺系，虽然这些高校主要以传授北方曲艺为主，但已经为扬州曲艺与相关高校的合作奠定了基础。我们将不断努力，争取推动与相关高校的合作，为扬州曲艺的保护、传承和发展做出积极的探索。

①扬郡纷纷斩艺人，语出清●无名氏《竹枝词》，原指扬州弹词吴、陈两派在竞争中两败俱伤。

②天地欲存三寸舌，语出清●杜首昌《绾翠园诗选●柳敬亭持箑索书，口占赠之》。

③欲为赞叹词未吐，语出清●朱一是《听柳生敬亭词话》。

朱运桃 扬州市文广新局剧目工作室

胡 展 扬州市曲艺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