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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 | 王方:普通人才是生活真正的主角
来源:江苏省电影家协会   2024年02月01日15:24
冯华导演是第一次拍纪录片,在此之前她是推理小说作家和电影编剧,推理小说的写作需要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层层递进的推理能力,电影编剧需要戏剧的架构能力和影像思维,而纪录片导演需要的是对真实的感知能力和拍摄现场的把握能力,对于纪录片来说,很多真实瞬间转瞬即逝永不再现,能否用镜头捕捉住它,需要的就是这种敏锐把握。所以,当我知道冯华导演拍了一部纪录片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

游人不可能爱,因为爱是静态,而旅游则是动态的。假如他回到所爱的地方留下来,他就不再是游人,而是处于专注的静态之中,成为爱上地球上那个特定地方的本地人了。

————诺贝尔获奖诗人 德里克·沃尔科特

冯华导演是第一次拍纪录片,在此之前她是推理小说作家和电影编剧,推理小说的写作需要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层层递进的推理能力,电影编剧需要戏剧的架构能力和影像思维,而纪录片导演需要的是对真实的感知能力和拍摄现场的把握能力,对于纪录片来说,很多真实瞬间转瞬即逝永不再现,能否用镜头捕捉住它,需要的就是这种敏锐把握。所以,当我知道冯华导演拍了一部纪录片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

真正的纪录片都是平视生活的。从弗拉哈迪纪录爱斯基摩人的《北方的纳努克》、到维尔托夫“把摄影机扛到大街上去”的“电影眼睛派”,从大卫·梅索斯、怀斯曼的“真实电影”到让·胡许的“直接电影”,以及中国纪录片创作者们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沙与海》《八廓街16号》到今天的《我的诗篇》《九零后》,镜头所对准的都是真实的生活和普通的人们,普通人才是生活真正的主角。

《秦淮河边一间房》也是把镜头对准了生活在南京,生活在秦淮河边的几个普通人,在南京开小吃店的杨芳和她面临大专毕业的女儿,游泳教练阿龙,还有健身房的几位年轻的健身教练,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从外地来南京打拼的“异乡人”。

纪录片开拍时,正值新冠疫情蔓延,在这个导致整个世界发生重大变化的背景下,每个生活在南京的人都面临着许多的变故和动荡。纪录片中的这几个拍摄对象跟冯华导演都非常熟悉,用主角杨芳的话说,导演“姐姐”跟她是几十年的友情,她本来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配出现在大银幕上,但出于对导演“姐姐”的信任,她还是同意摄制组拍摄她的生活,其他几位被摄对象不管是阿龙还是健身教练小夫妻,都和冯华导演很熟,出于对她的信任,而成为了这部影片的主角。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摄影机镜头“入侵”他们生活带来的那种不适感,在几位主角身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相反,正是由于这份熟悉和亲切,让他们在镜头前非常的放松,他们在镜头前展现的都是他们最日常、最真实的生活。

杨芳和她的重庆名小吃店是将整个故事和其他人物串联衔接起来的核心,她的身上体现着在南京这座包容的城市里奋斗成长的异乡人最鲜明的特色,她从推着三轮车卖咸菜,到开一家面条店,到成为今天网红餐馆的老板娘,她是一步步将自己的根慢慢地、深深地扎在秦淮河边、扎在南京这座城市里。

她在影片中引起观众一片笑声的“我自从离了婚运气就好起来了”的台词背后,是她和女儿相依为命,一手把女儿拉扯大的不易,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普通人勤勤恳恳地“过生活”的态度。影片中其他的几位主角都比杨芳的年龄小,都是从扬州、重庆和其他地方来南京的年轻人,他们都踏实、努力,用自己的气力和勤恳奋力生活,他们的“小目标”很小,甚至就是希望在南京留下来,有一个自己的家。

影片中的阿龙是杨芳的老乡,最开始出现在影片中很落魄,后来在采访中他说,最惨的时候他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都没买过新衣服。在影片开始部分,他和家人视频时家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拍纪录片,家人问在拍什么,他颇有些自嘲地说,在拍小人物的奋斗史。后来阿龙到健身房做销售,当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健身房也关闭了,走投无路的阿龙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在深夜经过芳姐的小吃店时,给杨芳打了一个告别的电话,杨芳让他不要走,到她店里帮忙,可以管他一天三顿,还能给他点补贴,其实疫情期间,杨芳的小吃店也经常封闭,处境艰难,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然热心地帮了阿龙,让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最终留在了南京。

在影片中,这样的温情总是会不经意地流淌出来,杨芳的女儿到健身房做实习销售,忙完了一天回到妈妈的店里,杨芳仍然坐在店里为做员工餐在摘菜,女儿从自己工作中的辛苦体会到了妈妈这么多年的不易,她说妈妈你真了不起,管这么大一个店,真的不容易,母女间自然而然的交谈中,却体现出女儿长大懂事了,母女间亲情的温暖弥漫其间。

影片中有一对小夫妻,本来两人曾经是健身房的同事,从他们相爱结婚,到妻子怀孕,这是一个小小的爱巢组建起来的过程,还有为了女儿生二胎后无人照料,义无反顾扔下自己在成都的事业,跑到南京来照顾女儿和外孙女的成都岳父,这些人物都非常真实和生动。他们就像我们的身边人,亲切而温暖。

影片中的这些人物,是在踏踏实实地过生活,就像阿龙说的,每一次向上都是上升。记录他们这两年的生活,恰好展现了他们从为了生存,到追求生活的过程。影片的最后,杨芳的女儿渐渐适应了健身房的工作,她从一个“异乡人二代”,成为了一个真正在南京这个城市工作的南京人,那对小夫妻的女儿诞生了,他们给她起名“李律己”,这是新一代的南京人,而杨芳在秦淮河边买下了一套新住房,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秦淮河边的一间房”,有了自己的家。

《秦淮河边一间房》里没有大喜大悲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在镜头前展现的是一群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它不是生活的流水账,它有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有温情与诗意的流淌,影片的最后一个结尾镜头我印象深刻:杨芳乔迁新居,大家都来新居祝贺,杨芳和女儿在窗前,航拍镜头从杨芳母女伫立的窗前拉开,整个小区、小区旁的秦淮河和整个南京城展现在观众的面前。《秦淮河边一间房》中的“一间房”在影片中具体的是杨芳在秦淮河边终于拥有的家,从象征的意义上说,“秦淮河边一间房”是每个异乡人在南京的“家”的象征和想象。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德里克·沃尔科特说:“游人不可能爱,因为爱是静态,而旅游则是动态的。假如他回到所爱的地方留下来,他就不再是游人,而是处于专注的静态之中,成为爱上地球上那个特定地方的本地人了。”

《秦淮河边一间房》就是一群“异乡人”最终成为“新南京人”的故事,他们是我们这座城市生活真正的主角。

作者介绍:王方,南京艺术学院科研处处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影视编剧、纪录片编导,中国高校影视学会副会长,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电影家协会常务理事、江苏省影协微电影学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