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4年，法国作家弗朗索瓦·德·爱奥博尼在《女性主义·毁灭》中首次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一词。对西方科学主宰下的环境保护中彰显的男性主体视野提出了批判与质疑，交叉集合了“他者”的力量，对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进行重构。2020冬，《冰雪奇缘2》顶着《冰雪奇缘》的奥斯卡桂冠之压问世，续集所彰显的“生态女性主义”体现出迪士尼对于“后公主时代”的思考方法论——元认知。它为迪士尼建立了一个不断更新迭代的自我参照系统，也成为女性主义在迪士尼影像化的过程中如何实现理论成熟、避免“矫枉过正”的关键。

【关键词】：迪士尼/《冰雪奇缘2》/女性主义/元认知/生态女性主义

1974年，法国作家弗朗索瓦·德·爱奥博尼在《女性主义·毁灭》中首次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一词。对西方科学主宰下的环境保护中彰显的男性主体视野提出了批判与质疑，交叉集合了“他者”的力量，对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进行重构。

2020冬，《冰雪奇缘2》顶着《冰雪奇缘》的奥斯卡桂冠之压问世，它不曾复刻上一部的辉煌，甚至被认为是对成熟IP的消费。但值得肯定的是，续集所彰显的“生态女性主义”体现出迪士尼对于“后公主时代”的思考方法论——元认知。它为迪士尼建立了一个不断更新迭代的自我参照系统，也成为女性主义在迪士尼影像化的过程中如何实现理论成熟、避免“矫枉过正”的关键。

一、沉默之声：迪士尼反客体化的意识修正

迪士尼公主系列素来以造梦的方式将缄默的女性之声搬上荧屏，其取悦广大女性市场的商业目的，压迫其不断根据女性在社会环境中定义的变迁，作出精神内核上具有前瞻性的调整。

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一如肤白貌美的白雪公主，迪士尼的公主形象统一反映出西方男权思想主导下，社会对女性认知的麻木扁平的集体意识，女性形象沦为主流媒体服务男权的工作。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人们开始关注好莱坞主流电影意识形态深层的反女性本质，“女性主义电影”应运而生。勇敢的爱丽儿、聪慧的贝儿、孤独的茉莉，迪士尼有意丰满女性的性格却浮于此，公主的追求仍旧落于美满爱情的窠臼。

茉莉公主的成功意外打破了这一局面，1992年，《阿拉丁》成为迪士尼史上最卖座的电影之一，这为迪士尼开启了吸收外来民族精神的新思路。从印第安之女宝嘉康蒂到巾帼英雄花木兰，迪士尼进入“后公主时代”。然而道阻且长，大多数作品匮乏对女性主体的剖析，民族精神赋予她们高于自身的家国情怀，却也设下骁勇善战的桎梏。

在这一阶段的迪士尼作品中，激进女性主义的色彩极其浓厚——认为女性之苦的原罪在于系统化、制度化的父权政治体系。种族中心的劣性使其被断章取义地解读，从而忽视了女性的自我压迫，一味归咎于生理之别。使得女性对自身困境，乃至自身的思考都过分依赖于客体而能动存在。表面上打破了父权社会对女性形象与性格的规训，歌颂桀骜不驯、包容特立独行，实际上捏塑出一把“现代女性”的标尺，本质又是主流媒体对女性存在的一次操纵。

针对女性男性化的创作很快陷入了类型内卷，为了规避左倾，迪士尼将公主的征服对象从敌方转为自然，产出了《冰雪奇缘》、《海洋奇缘》。此时，女性不再默认边缘化的性别等级框架，试图破入男权之圈，而是借用自然的力量，更客观、多元地探索自身的主体地位，通过不规避两性差异的方式回归自我意识。而在此基础上的《冰雪奇缘2》，就是在后现代语境下，对女性与自然力量关系的进一步追问。

二、大地之歌：生态女权的影像反映

《冰雪奇缘2》讲述了Elsa在Anna的陪同下，跟寻呼唤，探寻自身之匙的故事。一如本·凯利夫所说：“存在的感觉可能只是一种感觉。”即使将女性与生态作了联系，女性寻找自我这一命题依旧很难被纯粹地影像化。所依赖的介质需要具有虚无的特性，又要在视听语言范畴拥有成熟的符号效应——迪士尼选用了魔法。

魔法的设定，使影片展现出具有神秘主义宗教色彩的文化生态女权特性。以苏珊·格里芬在其著作《妇女与自然：女人心底的怒号》中的诗性描述为例：“妇女与大自然共同语……她能聆听来自地球深处的声音”。[ 1 ] 文化生态女权将女性性征与自然现象，例如月经与月亮的阴晴圆缺，建立了内在同构性，以此扩展女性的自我观。同样的，创作团队将Elsa和魔法建立了约等关系，魔法承担着其情绪外化的功能。所以当角色目的转变为追寻自我这样形而上的命题时，创作团队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运用魔法，将这一过程低维化地展现出来。

以文化生态女权的神话特性为糖衣，迪士尼巧妙地通过超现实的方式，反映出生态女性主义元认知的过程。神话与童话的交织为影片增加了后现代调性，同时也孕育出超自然的美学表现力。

Elsa的关键词是“冬”。以神秘的蓝为主色调，利用凛冽的环境营造出威严的距离感。关于服装样式，创作团队参考了北欧斯堪的纳维亚风格，并在魔法的图像化中使用了巴洛克时期的瞬间凝结美学。这两点放大了Elsa身上的神性构成，切合其清疏自持的女神设定。Anna的关键词是代表成长的“秋”。颜色则对应使用更淳朴中性的紫和棕，和阿伦黛尔的颜色相呼应，是人类之子的标记。同时，在服装设计上，更多从挪威传统民俗服装中汲取了灵感，体现她灵动亲和的草根智慧。

秋冬两种美学风格的碰撞加深了角色与生态的联系，倚仗人与自然互融的生态伦理观，完成生态女权政治任务下具有乌托邦倾向的审美风格的重写，用一种抽象的、反科学的方式谋求女性尊位的复兴。

三、抱树之语：女性与自然关系的重申

利用人类对自然的恐惧来解读女性主义的方式近乎原始，直截了当却格局局限，始终无法凌驾于生理纬度之上。在第92届奥斯卡主获奖名单上，围绕女性主义多维度展开的就有《朱迪》、《小妇人》、《婚姻故事》，面对炙手可热的话题，《冰雪奇缘2》想要阐明生态女权的观点，不能止步于影像化的反映，更要过渡进元认知的另一层面：调节。

文化生态女权构建起女性和自然的绝对关联，在性征视角下“带着镣铐起舞”，相当于默认了二元论。正向看可以借用生态道德保护女性力量，逆向考虑，在工业化背景下，这也很容易成为男权征服自然的附属品，即利用征服自然强化对女性的压迫。

生态女性主义的后期分支：社会和社会-建构主义生态女权，则摈弃有机联系，站在社会历史语境下思考。卡洛琳·麦西特在《自然之死》中提到：“妇女与自然的联系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个联盟通过文化、语言和历史而顽固地持续下来。”[ 2 ] 《冰雪奇缘2》的影片高潮设置在母亲二度出场处，试图用母女跨越时空的充斥宿命论意味的相互救赎，表现女性性别的“连续体观”，开化女性结构，有意识地完成文化向社会生态女权的自我调节。

社会生态女权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解构文化生态女权所依赖的史前女神概念，打破阴阳割裂的局面。而在《冰雪奇缘2》中，虽然本质上将Elsa和魔法做了单一联系，但为魔法赋予了四大元素的特性，发酵出更多元的“大地母亲”。

同魔法一样，创作团队也为四大元素设计了鲜明的低维化呈现方式：火是调皮的变色龙;风捉摸不定;土是坚毅伟岸、不可亵渎的石人，暗示着人类与土地的寄养关系;水，冰之源，桀骜的水马，最终成为成就Elsa的坐骑。

不止于水之柔，影片将更具包容性的女性与海纳百川的生态建立联系，将“环保”与“女权”的原则合二为一，Elsa的探险之路，就是对四大元素的驯服之路。而这一驯服的过程，最终回归到Elsa与自身力量的和解。Elsa最终在女王的人性与自然的神性中寻求了平衡，阿伦黛尔也成为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的乌托邦。

要将生态女性主义从二元论的倾向中解放，除了单向重塑女性与自然的关联，同时需要鼓励男性破局。所以，反抗以往的男性中心框架，《冰雪奇缘2》也根据男女角色分工也做了革命性的调整。

影片颠覆了两代女性“善于恶”的命题，故事围绕消解人与自然的矛盾展开，而在追溯原罪的过程中，出现了父权丑陋的个人中心与女性治愈性的对立。即使是正向角色克里斯托弗，也并未在两性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反倒是勇敢灵动的Anna承担了兼顾拯救Elsa、照顾臣民、心上人等多重任务的英雄角色。例如影片中所设计的求婚笑点：克里斯托弗总是万般踌躇后开口，却都被心系家国的Anna打断。相较于片中两位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男性更多充当了陪衬、轻喜化影片节奏的功能性角色。

同时期，这样的男女让步几乎体现在迪士尼所有系列作品中：《玩具总动员4》中牧羊女吻别爱情，跟随自己去流浪;《无敌破坏王2》中更是对此前趋同化的公主做了官方调侃。根据意识形态的斗争，两性角色也正完成两性平权时代的迭代。

四、总结

从《白雪公主》到《冰雪奇缘2》，创作团队发挥了元认知的精神，对存活于主流媒体之下标尺化的女性主义进行了重构与反思，颇具革命性地赋予了影片生态女权的内核。

《乌合之众》里有一句话：“一个国家为其年轻人所提供的教育，可以让我们看到这个国家未来的样子。”[ 3 ] 同样，一个时代的主流媒体为群众所提供的价值观引导，可以让我们看到这代人未来的样子

通过《冰雪奇缘2》，我们看到了主流媒体为精神开化做出的努力。我们也相信，面对元认知，女性主义终将会像忒修斯之船，不断自我迭代，不断精炼时代的精神辗转前行。

【参考文献】

[ 1 ]Susan, Griffin.Woman and Nature:The Roaring Inside He[M].New York:Harper&Row, 1978.

[ 2 ][美]卡洛琳.麦西特 (吴国盛, 等译) .自然之死[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9.

[ 3 ][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冯克利 2015-01.

作者：李佳欣（南艺影视学院18级策划与制片专业）指导老师：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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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魏欣怡